那是1978年2月（我竟然忘记日期了），我在农场收到大学录取通知，欣喜若狂。这是我这个身体虚弱，性格内向，没主见，缺少自信，没有理想的人20岁生涯唯一的成功。冬天黑得早，我向农民借了辆自行车，摸黑赶到镇上邮局给家里拍电报。那时邮局送电报的人骑着摩托车，轰隆隆的驶进上海狭隘的弄堂，惊天动地的，邮递员拿着大号手电乱照，找门牌，找到后就大叫“XXX电报”。那时拍电报是件大事，整条弄堂几年也没有一个电报，所以邻居纷纷出来看热闹。

看到电报内容，全家欢呼。我家5个孩子，上面4个女孩，我老幺。姐姐们都勤劳懂事，我妈不担心她们。男孩本来就成熟晚，再加上我最小，所以早就被家人认定是很无能，不懂事，傻。。。。我妈一直非常担心我这样子将来的怎么工作，怎么生存啊。

我并不认为自己这么无能，但她不容分说“别人能行，你就是不行”，很直白。直到现在我还在和她拗劲。看到一个和我同龄的人混得惨，我第一反应就是和已经去世的老妈说“你看，我比那人混得好，不是最差的！”。从小反复受精神刺激，留下终身后遗症了。

那次电报一闹，邻居都知道我考上大学了，有时碰到我会说“祝贺，祝贺”，有人还说“你妈对你抱很大期望的”，这话使我吃惊。

我直到上中学时还是缺少最小的主见，下乡劳动和同学们走到两条平行的田埂前，我就不知道该走哪条，停下脚步等同学先走，我反正跟后面。后来觉得，这些都是被强势的老妈长期压制出来的。但我后来变得主意大有决断，比如考研，我几分钟就决定考哪校，现在我也是家里外一把手，这是我的真面目。

我自己的经历使我相信，孩子长成啥样，都是天生的。有的孩子长大后和小时候很不一样，不是因为后天的努力改变了他/她，而是他/她小时候被外力压制了，没显出本来面目，长大后冲破外力，显露真相了。这个真相可好可坏，因人而异。所以我对家里2个孩子完全放羊。那时很多人说孩子要去上中文学校，会中文，将来找和中国有关的工作有优势，但我不管，两个孩子几乎完全不懂中文。学点中文要花很多时间，懂点中文现在在美国找工作也没啥大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