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几个小时候的场景一直记着没忘。
1. 大概4,5岁时。有几个亲戚长辈来访。他们问我:你长大想干什么?我那时太小,不知道世界上有什么可干的。想了半天,说出了我所知道的仅有的2个职业:剃头,开电车。他们哄堂大笑,说:要做科学家,做科学家。这是我家族的传统,他们不会说要做生意,做官的。这事后来被提过几次,不断加深印象,所以我还记得。我一直没问过是哪几个亲戚长辈,可能里面有1,2个院士,所以会问我这类问题。
红楼梦里好像有这个场景:宝玉小时候,大人让他在许多玩具里选,他拿了脂粉类的东西,众人就说这孩子长大没出息。如果我记错的话,请纠正。
2. 大概5,6岁时。有天中午我妈有事,给我2个姐姐一些钱,让她们和我3人去里弄食堂吃午饭。我那时大概长期营养费不良,饥饿着。听说可以去食堂吃饭,以为有什么好吃的,欢天喜地的,急不可耐的等着,结果端上来的是半分钱一碗的咸菜汤,我饿啊,想吃啊,失望,绝望,天都暗了,心也碎了。这事太疼了,我一直记着。我妈大概只给了我姐几分钱。我家属于破落大户。那时家里会省下钱,偶尔去相馆拍张照留念。我那时的样子头大,肩窄,皮包骨头,有几分非洲饥民的样子。
3. 大概10岁左右时。有个中年男人从外地来看望我父亲。他看着我说:我跟你爷爷学生意时就你现在这年纪。后来我父亲解释说, 我爷爷30年代在内地开厂,收留了些孤儿童工,那人是其中之一。50年代工厂被国营了,那人已长大,是工人阶级,做了厂长,但他始终对资本家一家怀有深厚的感情。我爷爷那时已去世。他来上海出差,已经失联约20年了,他还是能找到我父亲来看望。看来我爷爷没亏待他,他那时可能吃得比我好。
4 上中学时中午回家吃饭,隔壁的工厂的大喇叭里每天中午放同一首歌”麦苗儿青青,菜花黄。。。“,蛮好听的。家里桌上有一碗水煮青菜,一碗水煮白菜。几乎每天都是一样的场景。有时弄堂里阳光铺地,有几分生机。但我心里没啥生机,很少想将来要做啥。我这病病歪歪的样子,还能做啥?只能吃一天饭,过一天日子。